第5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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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蓋地肆虐的沙塵被銀色透明的結界阻隔在外面，自己身上蓋著澪的鬥篷，而澪靠在駱駝身上閉目養神，唯一的光源來自塔姆點燃的火堆。
“我這是怎麽了？”他揉揉腦袋，還覺得頭重腳輕。
“熱射病，你暈倒了，為了救你，我們被困在沙塵暴裏了。”塔姆沒好氣的拉住弗雷德想碰結界的手，“別亂摸，那是神田大人的能力。”
“你們沒事吧？”弗雷德訕訕的縮回手，沒想到最後拖後腿的還真是自己。
“托你的福，還活著。別去打擾神田大人，維持結界要消耗大量的體力，在沙塵暴停息前她都不能休息。”
“哦……”
沙塵暴刮了整整三天才停息，結界外堆積著厚厚的沙層。從沙層之下出來，沙漠中的景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不是澪百分百確定他們仍在原地，還以為是被吹到了哪裏。
“謝謝你的鬥篷。”弗雷德仔細的拍去鬥篷上的沙礫，遞給澪。
“你拿著用吧，再暈倒就把你扔在沙漠曬成人幹。塔姆，找到方向沒？”
“找到了，這邊。”
弗雷德終於深刻認識到沙漠的恐怖，隨後幾天他們又遇到一次沙塵暴，雖然規模沒有上一次大卻把行軍蟻吹了出來，眼睜睜的看著掉隊的那只駱駝被蟻群包裹沒多久就成了白骨一堆。
走到後面，三人在沙漠中徹底迷失了方向，水和食物一天天的減少。上天還開玩笑似的動不動就刮起大風，在一場風暴中他們誤入流沙，被卷到了地下古城。
“神田大人，入口被流沙堵死了，根本沒辦法出去。”四處轉了一圈，塔姆回到他們被沖入的大殿裏，“只能找其他出口，不知道上面的沙層有多厚，貿然打開太危險了。”
“我們還剩多少食物和水？”
“省一點，可能還夠三天。”
“你們留在這裏休整，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們被沖進來的地方應該是古代用於祭祀的大殿，很寬闊，還有放置祭品的石臺。澪從大殿的出口走出去，是石頭搭建的甬道，看來這裏曾經有過一個不小的城鎮，也有可能是小國，地面上的建築在荒廢後被風沙侵蝕，地底的神殿卻保留了下來。
火把的光只能照亮一小片石壁，石壁上雕刻有壁畫，顏料已經剝落，但不影響辨識壁畫的內容。澪猜得不錯，這裏在一百多年前是一個小國，正好處於絲綢之路上，無數來自中原的貨物都從這裏經過流向世界各地，在國王的帶領下過著富足幸福的生活。
有一天，一個長相奇特的男人拜訪了國王，男人帶來了許多聞所未聞的神奇寶物，被國王奉為了上賓。祭司對此很擔憂，因為自男人來了沒多久百姓中開始有人失蹤，從最開始的幾天一人到每天都有十多個人消失，祭司懷疑一切和那個男人有關。
經過好幾個月的秘密跟蹤，祭司發現了臣民失蹤的秘密——他們都被怪物殺死了，而那些怪物也是被男人用臣民變成的。祭司把這件事告訴國王，沒想到這才是悲劇的開端，陰謀被發現的男人率領著他制造的怪物殺死了更多的人，將幸存者們變成了怪物。結局沒有刻上，想必到最後小國的人不是變成了怪物就是被殺了，也就沒有了雕刻結局的人。
另一邊，留在大殿的塔姆和弗雷德在澪離開後默不作聲的坐在火堆前。
“神田？”弗雷德聽到大殿深處有細小的腳步聲，不確定的喊道。
“不是神田大人。”塔姆警惕起來，澪不是從那個方向離開的。
細小的聲音還在靠近，一個瘦弱的身影從黑暗裏走出來。那是一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女孩，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勉強掩體，看不清她的面孔。
“是遇難的牧民嗎？”弗雷德伸長脖子想看清女孩的樣子。
“不知道。”塔姆緊盯著女孩的一舉一動。
女孩還在不斷的靠近，終於可以看清她的臉了——死灰色的臉上掛著陰惻惻的笑容。在離塔姆和弗雷德還有五六米遠的時候，女孩突然變成了惡魔。
“是惡魔！”塔姆反應極快的打開結界裝置，將惡魔固定住了。
這只惡魔和常見的惡魔有些不一樣，身上的機械零件沒有完全包裹在外殼中，槍管也只有一根。但它的力量比Lv1的惡魔要大很多，結界根本困不住它。
“小心！”
弗雷德被塔姆撲倒，躲開了惡魔子彈，也磕到腦袋昏了過去。
和田縣的搜查部隊駐地的醫療室，弗雷德被安置在單人病房。
“你醒了？醫生說你沒有任何問題，可以離開了。”一個面生的搜查隊員站在床邊。
“神田呢？”弗雷德爬起來，身上沒有一點不適，他還記得昏迷前看到的那個惡魔。
“神田大人已經走了。”
“她去哪了？我要去找她！”
“你夠了！”搜查隊員怒目圓瞪，眼中帶著深切的悲傷，“你不要再妨礙神田大人了好不好！”
“我……”
“神田大人肩負著消滅惡魔找到元帥的重任，我們搜查部隊的使命就是協助和保護驅魔師大人！就因為你的不自量力，就因為你非要纏著神田大人，塔姆隊長他明明……明明只是一只Lv1的惡魔……塔姆隊長他明明可以活下來的，就因為救你而死了！”這個隊員忍不住哭了出來。
“塔姆死了？為了救我？”
弗雷德楞楞的跌坐在床上，他沒想過真的會有人死亡，而且還是因為自己。塔姆說得沒錯，一路上他都是一個累贅，都是澪在保護他。特別是在進入沙漠後，因為自己帶來了多少麻煩，甚至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他們也不會掉進古城，塔姆也就不會死。是他太天真了，總以為自己很厲害，總以為死亡離自己很遙遠。
第 15 章
15 再見諾亞
昆侖山脈平均海拔在5500至6000米，從山腳往上植被越來越稀疏，大片的黑色凍土和巖石裸露在地表。澪在山脊之間漫無目的的前行，陪伴她的只有魔偶德拉科。
地下古城那些壁畫是現存最早的關於惡魔的記錄，幾百年前千年伯爵選擇了那座古城作為惡魔實驗基地，最終導致整個古國滅亡。
意識到古城中可能有惡魔存在時澪立馬返回大殿，卻還是沒能救下塔姆。那只惡魔在幾百年間吞噬了其他同類，又殺了不少路人，雖然無法升級卻也比普通惡魔強大許多。
將弗雷德帶出沙漠並安頓好，澪獨自一人進入了昆侖山脈，再讓他跟下去只有死亡一個結局。搜查部隊的人會將他治療好，並阻止他進入昆侖山脈的。
其實她也不知道庫洛斯到底要她去昆侖哪裏，那麽大的地方，找上一年都未必能找到目的地。但是自從進山後澪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什麽在指引著她、催促著她不停的往山脈深處走去。
進山三天，澪現在所在的位置已經越過雪線，厚厚的積雪覆蓋在凍土和巖石之上。海拔五千五百多米已經屬於極高海拔，這裏的氧氣極為稀薄，即使是世代居住在高原的居民也不敢輕易踏足。
大約一個多小時前她出現了高原反應：胸悶氣短，指甲根部有些發紫，是典型的缺氧癥狀。如果走過這個山頭還沒有找到庫洛斯要她找的東西，澪只能暫時返回了，否則高原反應會愈演愈烈，最終將她永遠的留在山脈深處。
天上漸漸刮起風雪，山路越發的難走了。當澪終於登上山頂時，一個身影早已等候在那裏。那是一個黑卷發的青年紳士，穿著黑色燕尾服，金色的眼瞳，左眼角下生著一顆淚痣。
“你是……”
澪停下腳步，她見過這個男人——在帶庫勞利回教團的火車上和亞連打撲克的三人之一，只是那時候他穿著大背帶褲還帶著看不清眼睛的酒瓶眼鏡。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緹奇·米克。”男人紳士的行了一禮，“你可是讓我等了好一會兒呢。”
“你不是惡魔，也不是人類，你是諾亞？”她警惕的退了兩步。
“Bingo～”緹奇不在意的擺擺手，“別那麽緊張嘛，要不坐下聊會？”他掏出香煙，火柴劃了好幾次都劃不著，郁悶的揣回口袋裏。
“我不認為有什麽好聊的。”
“不要那麽冷漠嘛，少女，我可是吹著風等了你好久呢。”
“可沒人讓你等。“
“……也是。話說回來，我正在為了殺死和某個人物有關的人四處奔波呢，你是神田澪嗎？。”緹奇指尖轉動著一張撲克牌。
“我不是。”澪利落的否認，她一點也不想以現在的狀態迎戰諾亞。
“正確～她就是神田澪～”緹奇手中的撲克牌中有個穿著囚服神情憔悴的小人，語氣幽怨的攀在撲克牌面的欄桿上，“消除～消除～”
“少女你不乖喲～這家夥叫賽魯·洛隆，是名單牢籠裏的囚犯，能夠幫我辨別是不是名單上的人。看來你就是神田澪了啊，我對你的能力挺感興趣的。”緹奇撩起流海，額頭上浮現出一排十字聖痕，膚色也由白轉黑。
“那你還問我做什麽，聖潔，發動！”
緹奇輕巧的躲開刀鋒，面上還帶著戲謔的笑容：“速度有點慢啊。”
澪每揮出一刀就覺得胸口像壓多一塊石頭，心臟針紮樣的疼著，眼前漸漸看不清景物只能依靠聽覺來辨別緹奇的動向——高原反應越來越嚴重了。
“秘術，紅蓮業火！”滔天的火浪席卷了整個山頭，仿佛硬生生將山頂都燒矮了幾寸。
“女孩子怎麽可以這麽粗暴啊……”緹奇郁悶的脫掉被燒焦的燕尾服外套，揮舞著拳頭從高空中俯沖而下。
“咳。”她擡手接住了緹奇的攻擊，腳下滑出好幾米深深的溝壑。
“你現在應該極度缺氧，渾身無力，看不見也聽不清了吧？真不愧是那個男人的得意弟子，居然還能戰鬥啊。”
“啰嗦！”澪朝著聲音源頭一刀劃去。
“好險！”緹奇雖然退開，衣服上卻多了道口子，“雖然不想殺你，不過是千年公的命令，對不起了，少女。去吧，迪茲。”
無數紫色的蝴蝶魔偶從緹奇手心飛出，集成巨大的龍卷將澪吞噬其中。一接觸到那些魔偶，澪就知道處境不妙了——那些魔偶以人的血肉為食。高原反應帶來的不僅是身體上的不適，發動聖潔所消耗的體力也是在平原時的好幾倍，用業火燒上幾次後澪只能用刀來對抗蝶群。
聽到後方異常的風聲，澪想發動幽冥卻慢了一拍，一只手已經穿透了她的胸膛。
“別擔心，不痛的。”緹奇握著澪的心臟，另一只手牢牢的抓著她的手和蓮華的刀柄，“迪茲是千年公制造的以血肉為食的魔偶，不過它只是一個工具罷了，我的能力是可以穿過一切東西，即使是捏碎你的心臟也不會留下任何傷痕喲～”
“真是……方便的能力呢……”澪吃力的喘息著，“在巴塞羅納殺死迪夏的兇手就是你吧？”
“本來不想殺他的，可是他太煩人了，一下沒忍住就殺了，原來他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
“那真是遺憾。好了，讓我們看看你的聖潔是不是【心】吧。嗯？刀不是本體嗎？”蓮華被緹奇折斷化作的黑煙中沒有出現聖潔，當他將握著心臟的手稍稍往上擡了些就摸到了寄生在心臟上方的聖潔，“寄生型的啊，在心臟上挺罕見的，可惜要弄臟手套了。”
澪只覺得胸腔中一陣劇痛，清晰的感受到生命力隨著心臟的破碎在飛速流逝。
“這個那麽特別也不是【心】啊。”緹奇抽出粘滿血的手，捏碎了澪左手上的手鐲，“差點忘了，你是雙聖潔……啊，被搶走了……”
聖潔剛從手鐲中剝離掉在地上，德拉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口吞下聖潔逃之夭夭。
“算了，是【心】的可能性也不大，況且主人也活不成了，真是可憐的孩子。”緹奇從澪的外套上摘下一顆銀扣，瀟灑的消失在風雪中。
傳說人在臨死前會看到記錄自己一生的影集，俗稱走馬燈。感受著血液灌滿胸腔，軀體一點點的變冷，澪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過往：
五歲被庫洛斯撿到收養，六年的修行，十一歲成為獨當一面的驅魔師，十五歲就結束了一生。真是短暫得悲哀，不過她早就有了心裏準備，只是可惜了沒能和優好好的道別。
從口鼻不斷湧出的鮮血在身下暈開，遠遠看去就好像躺在紅色花叢中一般，她的軀體漸漸變得透明消失不見，只有地上的血跡證明這裏曾發生過戰鬥。
數千公裏之外，陪同提艾多爾元帥旅行的優突然間捂住心口。
“怎麽了？”提艾多爾側頭關心的詢問。
“澪，她出事了……”
優有些呆楞，這十年間澪也遇到過大大小小的險境，手鏈的警示也不止出現過一次。可是這一次只是心臟突然間一陣劇痛，然後空落落的，即使手鏈沒有警示他也清晰的知道澪出事了。
“我聯系總部。”馬裏拿著格雷姆跑向最近的電話亭。
電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通，考姆伊悲傷的聲音從聽筒傳入優的耳朵：“神田，澪在昆侖山脈裏失蹤了，搜查部隊到的時候只找到遺留的血跡。現場發生過激烈的戰鬥，我們推斷澪極有可能被諾亞襲擊了。”
“德拉科呢？”優握緊聽筒。
“德拉科也不見蹤跡，但從現場的血跡來看，我們只能做最壞的打算，請你節哀。”
掛了電話，優悶不做聲的坐在路邊發呆。他怎麽也不相信澪會被諾亞殺死，即使不敵至少也能逃走才對，怎麽會連屍體都沒留下呢。
“神田……”馬裏欲言又止，他應該是總部裏認識神田兄妹最久的人，這個時候卻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沒有找到屍體也不一定是壞事。”提艾多爾拍拍他的肩，“說不定是被路過的牧民救了，也可能是庫洛斯救了她，畢竟是庫洛斯讓她去那裏的。”
“但願吧。”
剛剛度過博斯普魯斯海峽就接到考姆伊聯絡的亞連也是不可置信：“澪死了？！”
“不可能！”李娜莉搶過話筒，“哥哥，澪怎麽了？！”
“她失蹤了，死亡的可能性很大。搜查部隊還在山上搜查，你們抓緊找庫洛斯元帥，這邊有什麽進展會通知你們。”考姆伊掛斷了電話。
“我不信，澪那麽厲害怎麽會死呢？”李娜莉無措的搖頭。
“神田失蹤的地方將近海拔6000米，如果她在產生了高原反應的情況下遇到諾亞，生還的可能性並不大。即使生還，很有可能不再是驅魔師。”書翁分析道。
“老頭，你是說……”拉比皺眉。
“很有可能和伊爾卡元帥一樣被破壞了聖潔嗎？”亞連深吸一口氣，“既然現在找不到她也找不到德拉科，我相信澪一定沒事的，說不定她只是和混蛋師父一樣玩失聯而已。”
“我也相信神田一定還好好的。”庫勞利連忙點頭，如果澪真的犧牲了，大家該多難過啊。
第 16 章
16 遺失的記憶·臨界者
在被冰雪常年覆蓋的昆侖深處，有一處不為人知的世外桃源。這裏四季常青，日光充足，豐沛的水草養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山谷正中央有一波碧潭，數十座黑石砌成的房屋依湖而建，在不遠處的半山腰還有一座小小的神廟，神廟中供奉著九位神靈。
“祭司婆婆！祭司婆婆！”
一個不過三四歲的小女孩咋咋呼呼的跑進神殿，懷裏抱著一團白色的毛絨絨。女孩穿著一身紅衣，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有一雙煙灰色的桃花眼，一頭及腰黑色長發間夾著縷血紅色。
“祭司婆婆，小叔叔給我抓了只兔子，我可不可以養……”
女孩看到大祭司身邊站著個陌生的男人，怯生生的躲到大祭司身後，卻又忍不住探出半個頭好奇的看著男人的一頭紅發。
“忘記和你說了，新一任的聖女已經誕生，就是這個孩子。”大祭司慈愛的拍拍女孩的小腦瓜，“婆婆有事情要和叔叔說，聖女先自己去玩好不好？”
“那我可以養兔子嗎？”
“當然可以，去吧。”
“耶！”女孩抱著兔子歡快的跑了出去。
“她還沒有名字嗎？”男人問道。
“取了。”大祭司嘆氣，“不好喊。”
“為什麽？”
“她的名字是螣蛇神取的。”大祭司抹抹眼睛，“不僅如此，螣蛇神魂與這孩子相伴而生，導致這孩子血脈中的神之血脈前所未有的濃郁。一旦神之血脈被激活，誰也不知道她會死去還是成為螣蛇的容器。”
在他們沒註意到的門外，女孩抱著兔子悄悄的溜走了，本來她只是對紅發男人感到好奇，卻沒想到聽到了這樣的對話。一口氣跑到後山的一個小山洞裏，她委屈的抱著兔子小聲的抽泣。
族中世代供奉著燭照、幽熒、應龍、青龍、白虎、朱雀、玄武、螣蛇和勾陳九大上古神獸，能夠與神魂溝通並被承認的族人即為聖子聖女，而且只有上一任去世後才會有新的繼任誕生。
族人雖有神獸血脈，可與神魂相伴而生卻從無先例，偏偏還是兇將螣蛇。難怪大人看自己的眼神總是帶著憐憫和懼怕，雖然才四歲，可女孩也明白螣蛇的含義。
黑色的天空，紅色的花海，曾經再無他物的世界裏，一條通體純黑的巨蟒盤繞在花海中。背上一對帶鱗片的羽翼，頭頂生著血紅色翎羽，銅鈴般的金色大眼犀利冷酷。
“你是……螣蛇？”澪站在巨蟒前方，皺著眉。
“你總算想起來了。”螣蛇低下頭，張開的嘴巴裏兩顆尖銳的毒牙白的發光，“那群蠢貨，居然把你的記憶和血脈一起封印了，以為這樣本大爺就會一直沈睡了嗎？”
“可我不是死了嗎？”
“你可是本大爺的伴生，怎麽可能那麽容易死。本大爺把心臟給了你，你就永遠都離不開本大爺了哇哈哈哈！”螣蛇興奮的仰天大笑，如果他有手說不定還要叉個腰。
“那可真是謝謝您嘞。”翻個白眼，澪盤腿坐下來，她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以前就想問了，當年你為什麽選擇我？”
“當然是因為本大爺英明果斷！玄武那老小子早就算到那場滅族之災，只有和巫族中人相伴而生才有可能逃過一劫離開神廟的束縛。你可是七千年來血脈最濃郁的一個，本大爺自然先下手為強。”
“那幸存者理應有九人，為何只有我一人？”
“你以為誰都可以和神獸相伴而生的嗎？那幫老小子磨磨唧唧瞻前顧後，直到災難發生都沒有再找到合適的伴生。可憐見的，估計要永遠被困在神廟裏了哇哈哈哈哈。”螣蛇得意無比。
“本大爺果然有先見之明，雖然你是個丫頭，可是不僅能成為本大爺的伴生，承受本大爺的力量，甚至還能融合本大爺的心臟。這樣你就是本大爺，本大爺就是你，就算是女媧再世都沒辦法把本大爺再關起來了哈哈哈哈！”
“那聖潔是怎麽回事？巫族早就和諾亞劃清界線，為什麽我一出生就是聖潔的適合者？”
螣蛇瞬間呆住，吞吞吐吐道：“本大爺也不知道那是聖潔啊，就以為是上古遺留下來的寶石。巫族的力量從某種意義上和聖潔、諾亞同源，能和聖潔同調並不奇怪啊，而且那兩個還被本大爺帶在身上一百多年。”
“那為什麽……”
“哎呀，你問那麽多幹嘛，本大爺又不是什麽都知道，你全部想起來不就都懂了嗎？”螣蛇不耐煩的用毒煙把澪毒暈，“真是的，怎麽百年不見變得這麽啰嗦了。”他嘟嘟囔囔的抱怨著把自己盤成球狀，希望再醒來時澪能夠恢覆所有的記憶。
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一百多年前她也是巫族的聖女，比起族人更喜歡和神魂們終日待在神廟裏，也因此忽略了族中的變化。等到她意識到不對勁時一切都無法挽回，她只能保住族人，並與諾亞劃清界線。
與諾亞十三人依靠諾亞記憶來不斷轉生不同，巫族的族人正常情況下並不會轉生。他們認為只有進入輪回才是順應天命，聖子聖女傳承的也只是留在神廟裏的關於知識的傳承記憶。可百年前澪死前激活了體內所有的神之血脈不再是人類，無法進入輪回，被迫轉生，那時她比現在還要小上兩歲。
現在因為緹奇誤打誤撞的解開了大祭司加在自己身上的封印，又融合了螣蛇的心臟，神之血脈再次被激活，她不僅恢覆了五歲前的記憶，還恢覆了上一世的記憶。
再次睜開眼，澪以為自己還在夢中——失蹤了將近四年的庫洛斯正坐在身邊，單手撐在膝上沈睡著，眼下有著厚重的黑眼圈。
被德拉科叫醒的庫洛斯打了個哈欠：“終於醒了？”伸手把澪扶起來。
澪現在的模樣明顯不是人類：黑色的長發間夾著一縷血紅，純金色的蛇瞳，左眼周圍有血紅色的曼珠沙華花紋，兩側肩頸至耳後爬滿了半透明的黑色鱗片，指甲也是黑色的並且尖銳。這是她封印解開後又與螣蛇融合，體內的神之血脈處於活躍狀態。她已經不是人類了，如果說諾亞是神的使徒，那她相當於神之後裔。
“你……”她忍不住捏了大腿一把，疼得齜牙咧嘴。
“德拉科帶著你的聖潔來找我，幸好你被襲擊時離神廟不遠，被族地的陣法自動轉移到神廟裏，否則螣蛇也沒那麽容易救你。你的記憶應該都恢覆了吧？”
“恢覆了。大祭司當年就把所有事情告訴你了？”
“一些是，一些是涅亞告訴我的，包括百年前的那些事。”
“他還真是什麽都和你說。”
“起來吧，看看闊別已久的族地。”
他們所在的是神廟的偏殿，走出門就能將山谷盡收眼中。記憶中的世外桃源已經消失，山谷正中原本是湖泊的地方變成了焦黑的深坑，昔日的房屋只剩些殘垣斷壁，山谷中寸草不生。十幾年前的深夜，落下的天外隕石在一瞬間就將整個村莊夷為平地，只有半山腰的神廟中的大祭司和澪幸存，大祭司在把澪記憶和神之血脈封印後不久也去世了。
進到正殿，九座神獸石像暗淡無光，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神魂們都陷入了無盡的沈睡。
庫洛斯伸手把澪攬進懷裏：“想哭就哭吧。”
庫洛斯只覺得懷裏的人肩膀微抖動，沒過一會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衣服前襟都濕了一大片。
百年前對死亡的恐懼，滅族時的無助，被捏碎心臟的痛苦，看到族地一片荒涼的悲傷，澪一股腦的全哭了出來。
“師父……”澪的聲音都哭啞了。
“嗯？”庫洛斯有些驚訝，難得聽到這麽正正經經的一聲師父。
“謝謝你。”謝謝你把我撿回來，謝謝你把我培養成人，謝謝你來找到我……
“把我衣服弄臟了，你要負責洗幹凈啊，臭小鬼。”庫洛斯安撫的拍拍她的頭。
“知道了。”澪悶悶的應道。
收拾好情緒，澪帶著庫洛斯從神壇下的密道進入巫族的禁地，密閉的石窟裏只有一個祭壇。澪從庫洛斯手中接過變回晶體的幽冥，盤腿坐到祭壇中央。
“你想好了？”
“嗯，即使恢覆記憶，我也仍然是你庫洛斯·瑪麗安的弟子，依舊是驅魔師的一員。蓮華雖然碎了，但只是失去了形態，並沒有消失。有螣蛇的幫助，應該可以恢覆。”
庫洛斯站在祭壇旁，時間一點點流逝，原本寒冷的石窟中溫度漸漸升高，他不得不退遠一些。螣蛇是火神，掌握燃盡一切罪惡的紅蓮業火，即使澪無法達到螣蛇的程度，但她掌握的業火也是不容小覷的。
石窟裏的溫度堪比烤箱，庫洛斯已經退到離祭壇最遠的位置，腰間的斷罪者在輕顫，澪的身周出現了肉眼可見的綠色電弧。
“開始了嗎？”
綠色的電弧越來越密，形成一層密集的電網，幽冥的聖潔結晶也圍繞著澪上下飛舞。突然，祭壇上騰起火蛇，裹著電網和結晶盤旋一周後沖入澪的體內。
“澪！”庫洛斯看到澪蜷縮成一團。
“我沒事。”
澪緊咬著下唇，聖潔和螣蛇的力量重新融合的痛苦不亞於抽筋斷骨，豆大的汗珠滴在祭壇上匯成小水窪。不知過了多久，她渾身冒起紅光，左手腕裂開一道傷口，一道血流從中流出後化作銀鐲，石窟內滿是曼珠沙華的虛影，螣蛇的虛影也盤旋其中。
千裏之外的黑色教團總部，考姆伊和科學一班班長利巴被大元帥們叫到黑布拉斯卡處，黑布拉斯卡正渾身冒著綠光痛苦的扭曲著。
“好痛苦！我體內的石箱在共鳴！”
“這是……臨界者出現了嗎？”考姆伊震驚，教團裏已經十多年沒有出現臨界者了。
臨界者是指與聖潔同步率超過一百的驅魔師，只有成為臨界者才有成為元帥的資格。
“啊，還不知道是誰，但確實有兩個聖潔的同步率正在突破臨界！”
“兩個？！”
考姆伊雙手緊握才能克制住顫抖，是同時有兩個驅魔師突破臨界點還是說……不，不應該，澪現在還生死未蔔不說，她才十五歲，而且雙聖潔突破臨界點的難度比普通聖潔要大，更何況是同時突破，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會不會是……澪？”利巴猜測。
“不知道……”
黑布拉斯卡掙紮了許久，最終一聲長嘯——臨界者誕生了。
第 17 章
17 前往江戶
中國，廣東，廣州。地處珠江下游、瀕臨南海，自公元三世紀開始就是海上絲綢之路的主港，現在更是中國唯一對外貿易大港。在這裏，不僅僅匯集了全中國待出口的貨物，近到東南亞、遠到歐洲美洲的特產都能在這裏找到，其繁華景象是其他地方難以見到的。
青磚白墻，紅柱琉璃頂，可供四輛馬車並排行走的大街上人聲鼎沸、摩肩接踵。路邊小店裏景德鎮出產的瓷器和來自歐洲的銀器並排陳列，綁著小辮兒的攤主正向金發碧眼的洋人推銷著自己的商品。
舉著串冰糖葫蘆，澪在街上閑逛著。兩個聖潔恢覆並突破臨界點後，她在庫洛斯的幫助下將神之血脈壓制變回了人類的樣子，連雙眼都變回了煙灰色。再加上一身藕荷色的大襟衫和靛色妝花馬面裙，和當地人毫無分別。
從一家糕點店出來，澪毫不意外的發現庫洛斯又不見了。不過她一點也不擔心，就這麽近的距離還找不到他的話，她可以直接回爐重造了。
“小姐，英國進口的飾品要不要看一下？”一家商鋪門前店小二賣力的吆喝著。
走進店鋪，實木打造的貨架上擺滿了或金或玉各式材質的飾品，其中一個貨架上還有來自歐洲的懷表和寶石。不過吸引澪的註意力的是傳統工藝制作的小玩意，歐洲的商品她從小用到大。
“餵，老子這可是亨利八世用過的純銀鼻煙壺，才三兩銀子？你當本大爺是冤大頭嗎？二十兩，不能再少了！”門外，一個膀大腰圓還留著絡腮胡的白人扯著個女孩用別扭的中文大聲嚷嚷，他手上還掛著幾個銀器，看樣子是船上的水手下來賺點外快。
“我……我不要了……”女孩子快哭了，她就是看著這個挺好看，沒想到居然這麽貴。
“不行，你都拿在手上了，還還了價，你必須買！”大漢堵著女孩不讓她走。
“那是什麽人？”澪問身邊的店小二。
“是一艘英國船的水手，經常拿些銀器什麽的強買強賣，官府也不好管，那女孩要倒黴了。”店小二唏噓。
“這鼻煙壺倒挺好看的。”澪擡腳走到那女孩身邊，“不過是二十兩，本小姐還是拿得出手的。”她伸手拿過女孩手裏的鼻煙壺細細把玩。
“總算是有個爽快的了，你們這些黃皮猴子就是磨磨唧唧！”
聽到大漢的話，澪眼神冷下來：“你剛才說這是誰用過的鼻煙壺？”
“亨利八世，估計你也不懂，這可是幾百年前皇室的老物件了！”
“亨利八世？”她冷笑一聲，“亨利八世逝世於1547年，行走獅子的純銀標記是自1544年之後出現。”
“這是亨利八世逝世前的東西，有什麽奇怪的！”
“那你說說，為什麽沒有生產商的標識呢？”
“皇室禦用的東西怎麽會有生產商標識？！”大漢強詞奪理，但頭上已經開始冒冷汗。
“第一次聽說生產皇室禦用不用打標識負責的，好吧，就當真是這樣好了。但是1820年前英格蘭用來標記純銀的應該是戴著王冠的獅豹標志，你這個只有豹頭，王冠呢？”
“這……”大漢開始語無倫次。
“另外，亨利八世時並不使用征稅標記，你這個征稅標記怎麽來的？面向左側的浮雕女王頭像，這可是1837年維多利亞女王繼任後的標識。
只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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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怎麽了？”他揉揉腦袋，還覺得頭重腳輕。
“熱射病，你暈倒了，為了救你，我們被困在沙塵暴裏了。”塔姆沒好氣的拉住弗雷德想碰結界的手，“別亂摸，那是神田大人的能力。”
“你們沒事吧？”弗雷德訕訕的縮回手，沒想到最後拖後腿的還真是自己。
“托你的福，還活著。別去打擾神田大人，維持結界要消耗大量的體力，在沙塵暴停息前她都不能休息。”
“哦……”
沙塵暴刮了整整三天才停息，結界外堆積著厚厚的沙層。從沙層之下出來，沙漠中的景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不是澪百分百確定他們仍在原地，還以為是被吹到了哪裏。
“謝謝你的鬥篷。”弗雷德仔細的拍去鬥篷上的沙礫，遞給澪。
“你拿著用吧，再暈倒就把你扔在沙漠曬成人幹。塔姆，找到方向沒？”
“找到了，這邊。”
弗雷德終於深刻認識到沙漠的恐怖，隨後幾天他們又遇到一次沙塵暴，雖然規模沒有上一次大卻把行軍蟻吹了出來，眼睜睜的看著掉隊的那只駱駝被蟻群包裹沒多久就成了白骨一堆。
走到後面，三人在沙漠中徹底迷失了方向，水和食物一天天的減少。上天還開玩笑似的動不動就刮起大風，在一場風暴中他們誤入流沙，被卷到了地下古城。
“神田大人，入口被流沙堵死了，根本沒辦法出去。”四處轉了一圈，塔姆回到他們被沖入的大殿裏，“只能找其他出口，不知道上面的沙層有多厚，貿然打開太危險了。”
“我們還剩多少食物和水？”
“省一點，可能還夠三天。”
“你們留在這裏休整，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們被沖進來的地方應該是古代用於祭祀的大殿，很寬闊，還有放置祭品的石臺。澪從大殿的出口走出去，是石頭搭建的甬道，看來這裏曾經有過一個不小的城鎮，也有可能是小國，地面上的建築在荒廢後被風沙侵蝕，地底的神殿卻保留了下來。
火把的光只能照亮一小片石壁，石壁上雕刻有壁畫，顏料已經剝落，但不影響辨識壁畫的內容。澪猜得不錯，這裏在一百多年前是一個小國，正好處於絲綢之路上，無數來自中原的貨物都從這裏經過流向世界各地，在國王的帶領下過著富足幸福的生活。
有一天，一個長相奇特的男人拜訪了國王，男人帶來了許多聞所未聞的神奇寶物，被國王奉為了上賓。祭司對此很擔憂，因為自男人來了沒多久百姓中開始有人失蹤，從最開始的幾天一人到每天都有十多個人消失，祭司懷疑一切和那個男人有關。
經過好幾個月的秘密跟蹤，祭司發現了臣民失蹤的秘密——他們都被怪物殺死了，而那些怪物也是被男人用臣民變成的。祭司把這件事告訴國王，沒想到這才是悲劇的開端，陰謀被發現的男人率領著他制造的怪物殺死了更多的人，將幸存者們變成了怪物。結局沒有刻上，想必到最後小國的人不是變成了怪物就是被殺了，也就沒有了雕刻結局的人。
另一邊，留在大殿的塔姆和弗雷德在澪離開後默不作聲的坐在火堆前。
“神田？”弗雷德聽到大殿深處有細小的腳步聲，不確定的喊道。
“不是神田大人。”塔姆警惕起來，澪不是從那個方向離開的。
細小的聲音還在靠近，一個瘦弱的身影從黑暗裏走出來。那是一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女孩，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勉強掩體，看不清她的面孔。
“是遇難的牧民嗎？”弗雷德伸長脖子想看清女孩的樣子。
“不知道。”塔姆緊盯著女孩的一舉一動。
女孩還在不斷的靠近，終於可以看清她的臉了——死灰色的臉上掛著陰惻惻的笑容。在離塔姆和弗雷德還有五六米遠的時候，女孩突然變成了惡魔。
“是惡魔！”塔姆反應極快的打開結界裝置，將惡魔固定住了。
這只惡魔和常見的惡魔有些不一樣，身上的機械零件沒有完全包裹在外殼中，槍管也只有一根。但它的力量比Lv1的惡魔要大很多，結界根本困不住它。
“小心！”
弗雷德被塔姆撲倒，躲開了惡魔子彈，也磕到腦袋昏了過去。
和田縣的搜查部隊駐地的醫療室，弗雷德被安置在單人病房。
“你醒了？醫生說你沒有任何問題，可以離開了。”一個面生的搜查隊員站在床邊。
“神田呢？”弗雷德爬起來，身上沒有一點不適，他還記得昏迷前看到的那個惡魔。
“神田大人已經走了。”
“她去哪了？我要去找她！”
“你夠了！”搜查隊員怒目圓瞪，眼中帶著深切的悲傷，“你不要再妨礙神田大人了好不好！”
“我……”
“神田大人肩負著消滅惡魔找到元帥的重任，我們搜查部隊的使命就是協助和保護驅魔師大人！就因為你的不自量力，就因為你非要纏著神田大人，塔姆隊長他明明……明明只是一只Lv1的惡魔……塔姆隊長他明明可以活下來的，就因為救你而死了！”這個隊員忍不住哭了出來。
“塔姆死了？為了救我？”
弗雷德楞楞的跌坐在床上，他沒想過真的會有人死亡，而且還是因為自己。塔姆說得沒錯，一路上他都是一個累贅，都是澪在保護他。特別是在進入沙漠後，因為自己帶來了多少麻煩，甚至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他們也不會掉進古城，塔姆也就不會死。是他太天真了，總以為自己很厲害，總以為死亡離自己很遙遠。
第 15 章
15 再見諾亞
昆侖山脈平均海拔在5500至6000米，從山腳往上植被越來越稀疏，大片的黑色凍土和巖石裸露在地表。澪在山脊之間漫無目的的前行，陪伴她的只有魔偶德拉科。
地下古城那些壁畫是現存最早的關於惡魔的記錄，幾百年前千年伯爵選擇了那座古城作為惡魔實驗基地，最終導致整個古國滅亡。
意識到古城中可能有惡魔存在時澪立馬返回大殿，卻還是沒能救下塔姆。那只惡魔在幾百年間吞噬了其他同類，又殺了不少路人，雖然無法升級卻也比普通惡魔強大許多。
將弗雷德帶出沙漠並安頓好，澪獨自一人進入了昆侖山脈，再讓他跟下去只有死亡一個結局。搜查部隊的人會將他治療好，並阻止他進入昆侖山脈的。
其實她也不知道庫洛斯到底要她去昆侖哪裏，那麽大的地方，找上一年都未必能找到目的地。但是自從進山後澪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什麽在指引著她、催促著她不停的往山脈深處走去。
進山三天，澪現在所在的位置已經越過雪線，厚厚的積雪覆蓋在凍土和巖石之上。海拔五千五百多米已經屬於極高海拔，這裏的氧氣極為稀薄，即使是世代居住在高原的居民也不敢輕易踏足。
大約一個多小時前她出現了高原反應：胸悶氣短，指甲根部有些發紫，是典型的缺氧癥狀。如果走過這個山頭還沒有找到庫洛斯要她找的東西，澪只能暫時返回了，否則高原反應會愈演愈烈，最終將她永遠的留在山脈深處。
天上漸漸刮起風雪，山路越發的難走了。當澪終於登上山頂時，一個身影早已等候在那裏。那是一個黑卷發的青年紳士，穿著黑色燕尾服，金色的眼瞳，左眼角下生著一顆淚痣。
“你是……”
澪停下腳步，她見過這個男人——在帶庫勞利回教團的火車上和亞連打撲克的三人之一，只是那時候他穿著大背帶褲還帶著看不清眼睛的酒瓶眼鏡。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緹奇·米克。”男人紳士的行了一禮，“你可是讓我等了好一會兒呢。”
“你不是惡魔，也不是人類，你是諾亞？”她警惕的退了兩步。
“Bingo～”緹奇不在意的擺擺手，“別那麽緊張嘛，要不坐下聊會？”他掏出香煙，火柴劃了好幾次都劃不著，郁悶的揣回口袋裏。
“我不認為有什麽好聊的。”
“不要那麽冷漠嘛，少女，我可是吹著風等了你好久呢。”
“可沒人讓你等。“
“……也是。話說回來，我正在為了殺死和某個人物有關的人四處奔波呢，你是神田澪嗎？。”緹奇指尖轉動著一張撲克牌。
“我不是。”澪利落的否認，她一點也不想以現在的狀態迎戰諾亞。
“正確～她就是神田澪～”緹奇手中的撲克牌中有個穿著囚服神情憔悴的小人，語氣幽怨的攀在撲克牌面的欄桿上，“消除～消除～”
“少女你不乖喲～這家夥叫賽魯·洛隆，是名單牢籠裏的囚犯，能夠幫我辨別是不是名單上的人。看來你就是神田澪了啊，我對你的能力挺感興趣的。”緹奇撩起流海，額頭上浮現出一排十字聖痕，膚色也由白轉黑。
“那你還問我做什麽，聖潔，發動！”
緹奇輕巧的躲開刀鋒，面上還帶著戲謔的笑容：“速度有點慢啊。”
澪每揮出一刀就覺得胸口像壓多一塊石頭，心臟針紮樣的疼著，眼前漸漸看不清景物只能依靠聽覺來辨別緹奇的動向——高原反應越來越嚴重了。
“秘術，紅蓮業火！”滔天的火浪席卷了整個山頭，仿佛硬生生將山頂都燒矮了幾寸。
“女孩子怎麽可以這麽粗暴啊……”緹奇郁悶的脫掉被燒焦的燕尾服外套，揮舞著拳頭從高空中俯沖而下。
“咳。”她擡手接住了緹奇的攻擊，腳下滑出好幾米深深的溝壑。
“你現在應該極度缺氧，渾身無力，看不見也聽不清了吧？真不愧是那個男人的得意弟子，居然還能戰鬥啊。”
“啰嗦！”澪朝著聲音源頭一刀劃去。
“好險！”緹奇雖然退開，衣服上卻多了道口子，“雖然不想殺你，不過是千年公的命令，對不起了，少女。去吧，迪茲。”
無數紫色的蝴蝶魔偶從緹奇手心飛出，集成巨大的龍卷將澪吞噬其中。一接觸到那些魔偶，澪就知道處境不妙了——那些魔偶以人的血肉為食。高原反應帶來的不僅是身體上的不適，發動聖潔所消耗的體力也是在平原時的好幾倍，用業火燒上幾次後澪只能用刀來對抗蝶群。
聽到後方異常的風聲，澪想發動幽冥卻慢了一拍，一只手已經穿透了她的胸膛。
“別擔心，不痛的。”緹奇握著澪的心臟，另一只手牢牢的抓著她的手和蓮華的刀柄，“迪茲是千年公制造的以血肉為食的魔偶，不過它只是一個工具罷了，我的能力是可以穿過一切東西，即使是捏碎你的心臟也不會留下任何傷痕喲～”
“真是……方便的能力呢……”澪吃力的喘息著，“在巴塞羅納殺死迪夏的兇手就是你吧？”
“本來不想殺他的，可是他太煩人了，一下沒忍住就殺了，原來他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
“那真是遺憾。好了，讓我們看看你的聖潔是不是【心】吧。嗯？刀不是本體嗎？”蓮華被緹奇折斷化作的黑煙中沒有出現聖潔，當他將握著心臟的手稍稍往上擡了些就摸到了寄生在心臟上方的聖潔，“寄生型的啊，在心臟上挺罕見的，可惜要弄臟手套了。”
澪只覺得胸腔中一陣劇痛，清晰的感受到生命力隨著心臟的破碎在飛速流逝。
“這個那麽特別也不是【心】啊。”緹奇抽出粘滿血的手，捏碎了澪左手上的手鐲，“差點忘了，你是雙聖潔……啊，被搶走了……”
聖潔剛從手鐲中剝離掉在地上，德拉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口吞下聖潔逃之夭夭。
“算了，是【心】的可能性也不大，況且主人也活不成了，真是可憐的孩子。”緹奇從澪的外套上摘下一顆銀扣，瀟灑的消失在風雪中。
傳說人在臨死前會看到記錄自己一生的影集，俗稱走馬燈。感受著血液灌滿胸腔，軀體一點點的變冷，澪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過往：
五歲被庫洛斯撿到收養，六年的修行，十一歲成為獨當一面的驅魔師，十五歲就結束了一生。真是短暫得悲哀，不過她早就有了心裏準備，只是可惜了沒能和優好好的道別。
從口鼻不斷湧出的鮮血在身下暈開，遠遠看去就好像躺在紅色花叢中一般，她的軀體漸漸變得透明消失不見，只有地上的血跡證明這裏曾發生過戰鬥。
數千公裏之外，陪同提艾多爾元帥旅行的優突然間捂住心口。
“怎麽了？”提艾多爾側頭關心的詢問。
“澪，她出事了……”
優有些呆楞，這十年間澪也遇到過大大小小的險境，手鏈的警示也不止出現過一次。可是這一次只是心臟突然間一陣劇痛，然後空落落的，即使手鏈沒有警示他也清晰的知道澪出事了。
“我聯系總部。”馬裏拿著格雷姆跑向最近的電話亭。
電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通，考姆伊悲傷的聲音從聽筒傳入優的耳朵：“神田，澪在昆侖山脈裏失蹤了，搜查部隊到的時候只找到遺留的血跡。現場發生過激烈的戰鬥，我們推斷澪極有可能被諾亞襲擊了。”
“德拉科呢？”優握緊聽筒。
“德拉科也不見蹤跡，但從現場的血跡來看，我們只能做最壞的打算，請你節哀。”
掛了電話，優悶不做聲的坐在路邊發呆。他怎麽也不相信澪會被諾亞殺死，即使不敵至少也能逃走才對，怎麽會連屍體都沒留下呢。
“神田……”馬裏欲言又止，他應該是總部裏認識神田兄妹最久的人，這個時候卻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沒有找到屍體也不一定是壞事。”提艾多爾拍拍他的肩，“說不定是被路過的牧民救了，也可能是庫洛斯救了她，畢竟是庫洛斯讓她去那裏的。”
“但願吧。”
剛剛度過博斯普魯斯海峽就接到考姆伊聯絡的亞連也是不可置信：“澪死了？！”
“不可能！”李娜莉搶過話筒，“哥哥，澪怎麽了？！”
“她失蹤了，死亡的可能性很大。搜查部隊還在山上搜查，你們抓緊找庫洛斯元帥，這邊有什麽進展會通知你們。”考姆伊掛斷了電話。
“我不信，澪那麽厲害怎麽會死呢？”李娜莉無措的搖頭。
“神田失蹤的地方將近海拔6000米，如果她在產生了高原反應的情況下遇到諾亞，生還的可能性並不大。即使生還，很有可能不再是驅魔師。”書翁分析道。
“老頭，你是說……”拉比皺眉。
“很有可能和伊爾卡元帥一樣被破壞了聖潔嗎？”亞連深吸一口氣，“既然現在找不到她也找不到德拉科，我相信澪一定沒事的，說不定她只是和混蛋師父一樣玩失聯而已。”
“我也相信神田一定還好好的。”庫勞利連忙點頭，如果澪真的犧牲了，大家該多難過啊。
第 16 章
16 遺失的記憶·臨界者
在被冰雪常年覆蓋的昆侖深處，有一處不為人知的世外桃源。這裏四季常青，日光充足，豐沛的水草養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山谷正中央有一波碧潭，數十座黑石砌成的房屋依湖而建，在不遠處的半山腰還有一座小小的神廟，神廟中供奉著九位神靈。
“祭司婆婆！祭司婆婆！”
一個不過三四歲的小女孩咋咋呼呼的跑進神殿，懷裏抱著一團白色的毛絨絨。女孩穿著一身紅衣，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有一雙煙灰色的桃花眼，一頭及腰黑色長發間夾著縷血紅色。
“祭司婆婆，小叔叔給我抓了只兔子，我可不可以養……”
女孩看到大祭司身邊站著個陌生的男人，怯生生的躲到大祭司身後，卻又忍不住探出半個頭好奇的看著男人的一頭紅發。
“忘記和你說了，新一任的聖女已經誕生，就是這個孩子。”大祭司慈愛的拍拍女孩的小腦瓜，“婆婆有事情要和叔叔說，聖女先自己去玩好不好？”
“那我可以養兔子嗎？”
“當然可以，去吧。”
“耶！”女孩抱著兔子歡快的跑了出去。
“她還沒有名字嗎？”男人問道。
“取了。”大祭司嘆氣，“不好喊。”
“為什麽？”
“她的名字是螣蛇神取的。”大祭司抹抹眼睛，“不僅如此，螣蛇神魂與這孩子相伴而生，導致這孩子血脈中的神之血脈前所未有的濃郁。一旦神之血脈被激活，誰也不知道她會死去還是成為螣蛇的容器。”
在他們沒註意到的門外，女孩抱著兔子悄悄的溜走了，本來她只是對紅發男人感到好奇，卻沒想到聽到了這樣的對話。一口氣跑到後山的一個小山洞裏，她委屈的抱著兔子小聲的抽泣。
族中世代供奉著燭照、幽熒、應龍、青龍、白虎、朱雀、玄武、螣蛇和勾陳九大上古神獸，能夠與神魂溝通並被承認的族人即為聖子聖女，而且只有上一任去世後才會有新的繼任誕生。
族人雖有神獸血脈，可與神魂相伴而生卻從無先例，偏偏還是兇將螣蛇。難怪大人看自己的眼神總是帶著憐憫和懼怕，雖然才四歲，可女孩也明白螣蛇的含義。
黑色的天空，紅色的花海，曾經再無他物的世界裏，一條通體純黑的巨蟒盤繞在花海中。背上一對帶鱗片的羽翼，頭頂生著血紅色翎羽，銅鈴般的金色大眼犀利冷酷。
“你是……螣蛇？”澪站在巨蟒前方，皺著眉。
“你總算想起來了。”螣蛇低下頭，張開的嘴巴裏兩顆尖銳的毒牙白的發光，“那群蠢貨，居然把你的記憶和血脈一起封印了，以為這樣本大爺就會一直沈睡了嗎？”
“可我不是死了嗎？”
“你可是本大爺的伴生，怎麽可能那麽容易死。本大爺把心臟給了你，你就永遠都離不開本大爺了哇哈哈哈！”螣蛇興奮的仰天大笑，如果他有手說不定還要叉個腰。
“那可真是謝謝您嘞。”翻個白眼，澪盤腿坐下來，她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以前就想問了，當年你為什麽選擇我？”
“當然是因為本大爺英明果斷！玄武那老小子早就算到那場滅族之災，只有和巫族中人相伴而生才有可能逃過一劫離開神廟的束縛。你可是七千年來血脈最濃郁的一個，本大爺自然先下手為強。”
“那幸存者理應有九人，為何只有我一人？”
“你以為誰都可以和神獸相伴而生的嗎？那幫老小子磨磨唧唧瞻前顧後，直到災難發生都沒有再找到合適的伴生。可憐見的，估計要永遠被困在神廟裏了哇哈哈哈哈。”螣蛇得意無比。
“本大爺果然有先見之明，雖然你是個丫頭，可是不僅能成為本大爺的伴生，承受本大爺的力量，甚至還能融合本大爺的心臟。這樣你就是本大爺，本大爺就是你，就算是女媧再世都沒辦法把本大爺再關起來了哈哈哈哈！”
“那聖潔是怎麽回事？巫族早就和諾亞劃清界線，為什麽我一出生就是聖潔的適合者？”
螣蛇瞬間呆住，吞吞吐吐道：“本大爺也不知道那是聖潔啊，就以為是上古遺留下來的寶石。巫族的力量從某種意義上和聖潔、諾亞同源，能和聖潔同調並不奇怪啊，而且那兩個還被本大爺帶在身上一百多年。”
“那為什麽……”
“哎呀，你問那麽多幹嘛，本大爺又不是什麽都知道，你全部想起來不就都懂了嗎？”螣蛇不耐煩的用毒煙把澪毒暈，“真是的，怎麽百年不見變得這麽啰嗦了。”他嘟嘟囔囔的抱怨著把自己盤成球狀，希望再醒來時澪能夠恢覆所有的記憶。
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一百多年前她也是巫族的聖女，比起族人更喜歡和神魂們終日待在神廟裏，也因此忽略了族中的變化。等到她意識到不對勁時一切都無法挽回，她只能保住族人，並與諾亞劃清界線。
與諾亞十三人依靠諾亞記憶來不斷轉生不同，巫族的族人正常情況下並不會轉生。他們認為只有進入輪回才是順應天命，聖子聖女傳承的也只是留在神廟裏的關於知識的傳承記憶。可百年前澪死前激活了體內所有的神之血脈不再是人類，無法進入輪回，被迫轉生，那時她比現在還要小上兩歲。
現在因為緹奇誤打誤撞的解開了大祭司加在自己身上的封印，又融合了螣蛇的心臟，神之血脈再次被激活，她不僅恢覆了五歲前的記憶，還恢覆了上一世的記憶。
再次睜開眼，澪以為自己還在夢中——失蹤了將近四年的庫洛斯正坐在身邊，單手撐在膝上沈睡著，眼下有著厚重的黑眼圈。
被德拉科叫醒的庫洛斯打了個哈欠：“終於醒了？”伸手把澪扶起來。
澪現在的模樣明顯不是人類：黑色的長發間夾著一縷血紅，純金色的蛇瞳，左眼周圍有血紅色的曼珠沙華花紋，兩側肩頸至耳後爬滿了半透明的黑色鱗片，指甲也是黑色的並且尖銳。這是她封印解開後又與螣蛇融合，體內的神之血脈處於活躍狀態。她已經不是人類了，如果說諾亞是神的使徒，那她相當於神之後裔。
“你……”她忍不住捏了大腿一把，疼得齜牙咧嘴。
“德拉科帶著你的聖潔來找我，幸好你被襲擊時離神廟不遠，被族地的陣法自動轉移到神廟裏，否則螣蛇也沒那麽容易救你。你的記憶應該都恢覆了吧？”
“恢覆了。大祭司當年就把所有事情告訴你了？”
“一些是，一些是涅亞告訴我的，包括百年前的那些事。”
“他還真是什麽都和你說。”
“起來吧，看看闊別已久的族地。”
他們所在的是神廟的偏殿，走出門就能將山谷盡收眼中。記憶中的世外桃源已經消失，山谷正中原本是湖泊的地方變成了焦黑的深坑，昔日的房屋只剩些殘垣斷壁，山谷中寸草不生。十幾年前的深夜，落下的天外隕石在一瞬間就將整個村莊夷為平地，只有半山腰的神廟中的大祭司和澪幸存，大祭司在把澪記憶和神之血脈封印後不久也去世了。
進到正殿，九座神獸石像暗淡無光，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神魂們都陷入了無盡的沈睡。
庫洛斯伸手把澪攬進懷裏：“想哭就哭吧。”
庫洛斯只覺得懷裏的人肩膀微抖動，沒過一會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衣服前襟都濕了一大片。
百年前對死亡的恐懼，滅族時的無助，被捏碎心臟的痛苦，看到族地一片荒涼的悲傷，澪一股腦的全哭了出來。
“師父……”澪的聲音都哭啞了。
“嗯？”庫洛斯有些驚訝，難得聽到這麽正正經經的一聲師父。
“謝謝你。”謝謝你把我撿回來，謝謝你把我培養成人，謝謝你來找到我……
“把我衣服弄臟了，你要負責洗幹凈啊，臭小鬼。”庫洛斯安撫的拍拍她的頭。
“知道了。”澪悶悶的應道。
收拾好情緒，澪帶著庫洛斯從神壇下的密道進入巫族的禁地，密閉的石窟裏只有一個祭壇。澪從庫洛斯手中接過變回晶體的幽冥，盤腿坐到祭壇中央。
“你想好了？”
“嗯，即使恢覆記憶，我也仍然是你庫洛斯·瑪麗安的弟子，依舊是驅魔師的一員。蓮華雖然碎了，但只是失去了形態，並沒有消失。有螣蛇的幫助，應該可以恢覆。”
庫洛斯站在祭壇旁，時間一點點流逝，原本寒冷的石窟中溫度漸漸升高，他不得不退遠一些。螣蛇是火神，掌握燃盡一切罪惡的紅蓮業火，即使澪無法達到螣蛇的程度，但她掌握的業火也是不容小覷的。
石窟裏的溫度堪比烤箱，庫洛斯已經退到離祭壇最遠的位置，腰間的斷罪者在輕顫，澪的身周出現了肉眼可見的綠色電弧。
“開始了嗎？”
綠色的電弧越來越密，形成一層密集的電網，幽冥的聖潔結晶也圍繞著澪上下飛舞。突然，祭壇上騰起火蛇，裹著電網和結晶盤旋一周後沖入澪的體內。
“澪！”庫洛斯看到澪蜷縮成一團。
“我沒事。”
澪緊咬著下唇，聖潔和螣蛇的力量重新融合的痛苦不亞於抽筋斷骨，豆大的汗珠滴在祭壇上匯成小水窪。不知過了多久，她渾身冒起紅光，左手腕裂開一道傷口，一道血流從中流出後化作銀鐲，石窟內滿是曼珠沙華的虛影，螣蛇的虛影也盤旋其中。
千裏之外的黑色教團總部，考姆伊和科學一班班長利巴被大元帥們叫到黑布拉斯卡處，黑布拉斯卡正渾身冒著綠光痛苦的扭曲著。
“好痛苦！我體內的石箱在共鳴！”
“這是……臨界者出現了嗎？”考姆伊震驚，教團裏已經十多年沒有出現臨界者了。
臨界者是指與聖潔同步率超過一百的驅魔師，只有成為臨界者才有成為元帥的資格。
“啊，還不知道是誰，但確實有兩個聖潔的同步率正在突破臨界！”
“兩個？！”
考姆伊雙手緊握才能克制住顫抖，是同時有兩個驅魔師突破臨界點還是說……不，不應該，澪現在還生死未蔔不說，她才十五歲，而且雙聖潔突破臨界點的難度比普通聖潔要大，更何況是同時突破，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會不會是……澪？”利巴猜測。
“不知道……”
黑布拉斯卡掙紮了許久，最終一聲長嘯——臨界者誕生了。
第 17 章
17 前往江戶
中國，廣東，廣州。地處珠江下游、瀕臨南海，自公元三世紀開始就是海上絲綢之路的主港，現在更是中國唯一對外貿易大港。在這裏，不僅僅匯集了全中國待出口的貨物，近到東南亞、遠到歐洲美洲的特產都能在這裏找到，其繁華景象是其他地方難以見到的。
青磚白墻，紅柱琉璃頂，可供四輛馬車並排行走的大街上人聲鼎沸、摩肩接踵。路邊小店裏景德鎮出產的瓷器和來自歐洲的銀器並排陳列，綁著小辮兒的攤主正向金發碧眼的洋人推銷著自己的商品。
舉著串冰糖葫蘆，澪在街上閑逛著。兩個聖潔恢覆並突破臨界點後，她在庫洛斯的幫助下將神之血脈壓制變回了人類的樣子，連雙眼都變回了煙灰色。再加上一身藕荷色的大襟衫和靛色妝花馬面裙，和當地人毫無分別。
從一家糕點店出來，澪毫不意外的發現庫洛斯又不見了。不過她一點也不擔心，就這麽近的距離還找不到他的話，她可以直接回爐重造了。
“小姐，英國進口的飾品要不要看一下？”一家商鋪門前店小二賣力的吆喝著。
走進店鋪，實木打造的貨架上擺滿了或金或玉各式材質的飾品，其中一個貨架上還有來自歐洲的懷表和寶石。不過吸引澪的註意力的是傳統工藝制作的小玩意，歐洲的商品她從小用到大。
“餵，老子這可是亨利八世用過的純銀鼻煙壺，才三兩銀子？你當本大爺是冤大頭嗎？二十兩，不能再少了！”門外，一個膀大腰圓還留著絡腮胡的白人扯著個女孩用別扭的中文大聲嚷嚷，他手上還掛著幾個銀器，看樣子是船上的水手下來賺點外快。
“我……我不要了……”女孩子快哭了，她就是看著這個挺好看，沒想到居然這麽貴。
“不行，你都拿在手上了，還還了價，你必須買！”大漢堵著女孩不讓她走。
“那是什麽人？”澪問身邊的店小二。
“是一艘英國船的水手，經常拿些銀器什麽的強買強賣，官府也不好管，那女孩要倒黴了。”店小二唏噓。
“這鼻煙壺倒挺好看的。”澪擡腳走到那女孩身邊，“不過是二十兩，本小姐還是拿得出手的。”她伸手拿過女孩手裏的鼻煙壺細細把玩。
“總算是有個爽快的了，你們這些黃皮猴子就是磨磨唧唧！”
聽到大漢的話，澪眼神冷下來：“你剛才說這是誰用過的鼻煙壺？”
“亨利八世，估計你也不懂，這可是幾百年前皇室的老物件了！”
“亨利八世？”她冷笑一聲，“亨利八世逝世於1547年，行走獅子的純銀標記是自1544年之後出現。”
“這是亨利八世逝世前的東西，有什麽奇怪的！”
“那你說說，為什麽沒有生產商的標識呢？”
“皇室禦用的東西怎麽會有生產商標識？！”大漢強詞奪理，但頭上已經開始冒冷汗。
“第一次聽說生產皇室禦用不用打標識負責的，好吧，就當真是這樣好了。但是1820年前英格蘭用來標記純銀的應該是戴著王冠的獅豹標志，你這個只有豹頭，王冠呢？”
“這……”大漢開始語無倫次。
“另外，亨利八世時並不使用征稅標記，你這個征稅標記怎麽來的？面向左側的浮雕女王頭像，這可是1837年維多利亞女王繼任後的標識。
只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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